港片没落了20年，可香港演员在内地的口碑从未“扑街”，尤其那些黄金配角。相比资源丰富的内地演员，他们中的大多数早就无戏可拍，但观众对他们依旧满怀敬意。之前真人秀《中佬唔易做》，一帮老演员围了一桌，感慨生活艰难。这些年，我们在新闻里看过太多这样的故事, 香港演员“下岗再就业”似乎成了一种“风尚”。恰恰相反，看到这些面孔，我们很难不回忆起一两个经典角色。
看到这张脸，我们都知道他是陈小春版《鹿鼎记》里的胖头陀。因为最近被邀请上了内地综艺《无限超越班》，这位60多岁的老演员火了。简单说，这档综艺就是模仿TVB当年的无线训练班，车叔这样的前辈主要是帮助年轻演员磨练演技。节目中，年轻演员要选择一位导师，合作完成一部TVB经典剧。然而节目开播，车保罗真挚邀约却无人回应的心酸一幕上了热搜。媒体还发现，车叔为了录这档节目，特别辞掉了香港的工作。人家千里迢迢赶来，就为了配合节目剧本，给这帮养尊处优的年轻演员当陪衬？其实作为飞行嘉宾，车叔一共就拿了3天的录制酬劳，他的戏份也不多，毕竟比他大牌的嘉宾还有很多。关于辞掉工作，他也没有主动跟节目组提及，只是认真完成任务，然后默默回到香港。事后，节目导演吴彤和车叔都发文解释，一切都是车叔自己的选择。车叔还在采访中很坦诚地提到，3天能拿到这么多酬劳，真的很开心。经过这一事件，大家发现这位小老头一点儿都不圆滑，反而和蔼、敬业。最近几年很多港星北上发展，利用昔日名气圈钱的也不在少数，但对于车叔这样的“甘草演员”，机会很少。几年前车叔就表达过对戏约的珍视，如果有戏拍，他绝对可以辞掉香港的一切事务，全身心投入。车叔录完节目，回到他熟悉的街市，换上那身制服，继续工作。闲暇时，他自己录一小段视频，称呼粉丝“哥们儿、姐们儿”，告诫大家“早起工作，活着真好”。很多人不理解，香港这批演员怎么能活得如此坦然且坚定？“在自己这条故事线里，每个人都是主角，就看你怎么活。”
车叔演过上百部戏，99%的角色都是配角，而且演的都是小人物。他最初入行，是导演徐克相中了他190公分的身高和那张有些诡异的脸。也正是自小怀揣一个江湖侠客的理想，这些角色才那么令人难忘。2003年，TVB开出年薪2000块的续约合同，车叔负气出走。可现实是，演员遍地都是，车叔没有好看的外表，没有演过主角，混口饭吃都难。中年人的难往往不仅是事业不顺，就在他硬着头皮赚钱养家时，小孙女突遇车祸去世。等到母亲去世时，他口袋里连几万块丧葬费都拿不出来。最后在社会各界的好心捐款下，他才勉强凑钱办了场简单的葬礼。“其实我都不算演员，需要奇怪的角色时才会来找我们。”那些年，没读多少书的车叔四处求职，保安、司机、杂工，能赚钱就行。即便如此，别人还要调侃一句“我们小本买卖，哪里请得起大明星？”车叔苦笑一声，演员也是人，也要吃喝拉撒，挣钱养家嘛，不丢人。找不到工作时，他也曾低头去领社会救济，还被造谣去世，晚年凄惨。一个菜市场的秩序井然，都是他的功劳，一切都有意义。指挥交通、处理投诉、疏通管道，又或者去管老人走失、小偷扒窃……经历了大起大落，灰心失意，车叔没有放弃演戏，只是无奈把做演员变成了副业。有戏拍的时候，别人一声招呼，他立刻换上戏服，还是那个兢兢业业的特型演员。没戏拍的时候，他每天凌晨起床，穿梭于香港市井，做着平凡的工作。不同岗位来回切换，车叔却少了很多烦恼，不再对自己有所质疑。说来也奇怪，放下了所谓的名利包袱，整个人竟然快乐了起来。从前他梦想当侠客，现在他努力攒钱，给家人稳定的生活，或许还有希望补偿妻子一个像样的婚礼。十多年蛰伏，终于，他等到了一个证明自己演技的机会。2019年，第21届台北电影节，车叔的名字突然出现在了最佳男主角的候选名单中。
原来，车叔抽空拍了一部名叫《老人与狗》的短片，他饰演一位身患癌症的老人。选角时，导演陈瀚恩曾担心车叔演不了，毕竟他曾经的角色都不够沉重。但了解过车叔失业后的十几年经历，陈瀚恩又觉得这个枯瘦的老人必须让他来演。演了一辈子配角，终于等到这个角色，车叔激动又镇定，他说：“现实中我也被解雇过，早前我也因心脏毛病入医院，角色背景和我相似，所以没问题。”《老人与狗》里有个情节，孙子看到快要老死的狗，让车叔想办法。车叔高兴了一会儿，转头想到第二天还有很多工作，不如早睡，才有精神干活。接受记者采访，他对影帝的兴趣不多，反倒是饶有兴致地向大家展示自己管理的公厕有多干净。谈到要去台北参加颁奖典礼，车叔说那边朋友很多，就当是聚餐、旅游了。但过了中年，到了晚年，总要直面内心，就很难再骗自己。实在不行，就先过好眼前，这是比较实际的幸福和快乐。
那些活得快乐的人不是天生乐观，而是在一次次苦难中与自我斗争，然后成功突围。“月亮是那崇高而不可企及的梦想，六便士是为了生存不得不赚取的卑微收入。”相信有一天，我们都能攒够自己的六便士，然后去追逐心中那弯明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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