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嫁澳洲遗恨:在父亲逝去的日子里跋山涉水

情感 作者:知音 2022-07-24 23:16:48
老家在河北省廊坊市农村的康文,在澳大利亚有了自己的事业和幸福家庭,然而父亲在农村仍过着卖酒瓶子的生活。2020年初夏,父亲从酒瓶堆上摔了下来,送到医院抢救。

康文得知消息想立刻返回中国,却因为疫情,这条归国的航线变得难以飞越。她还能见到辛劳了一辈子的父亲吗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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卖酒瓶子的父亲安好?女儿远在澳大利亚

20205月初的一天下午,康文在澳大利亚正忙着编写论文,母亲突然打来电话说:“文文,你爸爸病了,正在医院抢救!”

康文不敢相信,又问了一遍:“到底怎么回事啊?我爸身体不是一直挺好的吗?”母亲说:“你爸爸今天中午搬瓶子,从瓶子堆上摔下来晕倒了,怎么也叫不醒,就送到医院了。”康文顿时如遭雷击。

康文,90后,出生在河北省廊坊市农村,是家里的独生女。父母靠种地为生,农闲的时候,父亲会开着三轮车去周围村子的饭馆里收空酒瓶,院子旁边的空地上,总是堆满了各种瓶子。每次卖完酒瓶,父亲都用他那满是老茧的双手,一遍遍地数着那些沾着泥土的十块、五块零钱,然后一脸自豪地交给母亲保管,省吃俭用地供康文上学。

康文父亲很喜欢喝酒,但他很少买酒,到饭店收酒瓶时,老板会把客人瓶子里喝剩的一点酒,倒到一个瓶子里送给他。父亲拿回家放在柜子的最高处,舍不得一次喝完。康文每每看得心疼,暗下决心,将来等她上大学、有工作了,她一定要买好酒给父亲喝,而不是让他喝别人剩下的残酒。

康文从小到大,成绩始终名列前茅。2010年高考,她考取了北京著名大学。大四时,康文被保送研究生,并推荐到研究院工作。父母知道后非常高兴,母亲叮嘱她:“这下,你可以松一口气了,有空多打电话,你爸常念叨你。”她却一点也不敢松劲,因为稍有懈怠就会被人赶超。

不知从何时起,康文和父母在电话里的交流只限于“吃饭了没有”“不要不舍得花钱”“什么时候放假回来”之类的简短话语,最主要的是她已不屑于说那些家长里短。

康文在研究院认识了程扬,他是一名优秀的博士生,工作表现突出,有机会外调。相恋一年后,她和程扬准备结婚。父亲给了她一张银行卡,里面存了10万块钱。父亲说:“这算是我们给你的嫁妆,房子买不起,就买点家具什么的。”2015年,康文在北京举行婚礼时,父亲在现场哭得像个孩子。

婚后直到怀孕9个月,康文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,没有回过家。儿子出生后,父母来到北京。母亲留在他们租的房子里帮着带孩子,父亲仍要回家忙活。父亲拿起东西准备出门,康文跟在父亲身后送别时,突然发现他不再是印象里那个高大的身影了,她鼻头一酸,张口叫住他:“爸,您以后别再收酒瓶了,太辛苦了。”父亲却笑笑说:“都习惯了。”

之后两年,康文成天忙于工作。程扬一直负责国内外研究项目交接工作,研究院在澳大利亚有相关合作项目,需要进行人员调动。由于名额有限,竞争激烈,他也很忙。每逢节日或父母生日,康文都会转点过节费回去,以此来弥补自己的愧疚。

有一次,母亲在视频里说:“文文,爸爸想让你们回来过春节。他经常呆坐在阳台上,傻乎乎地看着楼下,好像你们会突然回来。”康文有点心酸,心里想着的却是明天要交报告,她假装笑着说:“妈,年底我实在是太忙了,有空我们会回去的。”也是因为孩子太小,农村老家又太冷,康文觉得在除夕夜跟父母视频,简单地聊上几句,也就够了。

程扬的审批终于通过,被调任澳大利亚工作。2019年,康文和孩子也来到澳大利亚,一家三口开始了在异国他乡的生活。初来乍到,许多事让康文应接不暇,很多时候就忽略了远在家乡的父母。经常是他们打来电话,她才发现已很久没和父母联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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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不及喊一声“爸爸”:回国的航线难以飞越

2020年春节,父母打电话给康文说暴发了疫情。紧接着,包括澳大利亚在内的很多国家也相继暴发了严重疫情。康文和老公赶紧去超市,疯狂抢购物品,装满车厢运回家。他们也没敢耽误工作,通过网络在线上完成任务。偶尔,康文也会给父母打个电话,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况。谁知,母亲这次打来的电话,却是告知父亲住院的消息。

康文努力定了定神,急忙问母亲:“怎么回事,那么严重?医药费够吗?不够就告诉我。”母亲支支吾吾地回应着。康文急得说:“医生说怎么治疗就怎么治疗,钱不用担心,我一会把钱给你打过去,我这也不多,先给你打六万,不够我再想办法。”母亲赶紧说:“不用,不用。你们在外边用钱的地方多,我们在家凑凑就行。”

听完母亲的话,康文的心里很不是滋味。那几个小时里,她的心紧紧地揪着,一直和母亲通着电话。直到父亲出了手术室,康文挂断电话,和母亲视频,看到母亲忧虑的面容,还有ICU里躺着一动不动的父亲,她再也抑制不住回家的念头,急忙和老公商量回家。可是国外疫情严重,康文想从澳大利亚回国,并非易事。

印象里父亲一直都很健康,为什么突然摔倒就昏迷不醒了呢?康文又给二伯打了电话。

原来早在一年前,康文要到澳大利亚的时候,父亲就有过一次轻微的脑堵,去医院拿了药。当时康文正在为出国做准备,好久都不曾跟父母视频,电话也是说几句就挂断了。父母怕她担心,就瞒着没有告诉她。

康文满是愧疚,心痛到无法呼吸。此时,她人远在万里之外,只能通过视频电话了解情况。之后的几个小时里,她每隔一会儿就打电话询问,听母亲说父亲状态还可以,如果情况稳定,过两天就能出特护病房了,她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一些。

康文一边关注着父亲的情况,一边查询着回国的办法,想着要是可以的话,就尽快回去看看。万万没想到的是,第二天早上,二伯打来电话说:“你爸情况突然恶化,可能撑不过今天了。”康文还来不及反应,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嘈杂声和哭声。好半天后,二伯才哽咽着对她说:“文文,你爸走了。”康文脑袋里顿时“嗡”的一声,手机掉在地上,眼泪止不住地涌了出来。

过了好久,康文转头对老公说:“我没有爸爸了。怎么可能啊,我爸明明好好的!我都没来得及好好孝敬他啊!”她禁不住号啕大哭,大喊着:“我要回国,我得回去看我爸……”并朝门口跌跌撞撞地走去。老公拉住她安慰道:“你别急,我想办法。”

程扬马上拿过电脑查询回国的机票,看到的都是航班取消。全球疫情肆虐,各国都封锁边境,回国举步维艰。康文瘫坐在地上,泪水不住地流,脑子里一片空白,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。老公坐在她旁边,柔声地安慰着她。她对着窗户坐了一天一夜。

第二天早上,直到太阳照到了康文的眼睛,她才突然回过神来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马上回家!她又开始不断查询回国的机票,点开售票网页,看到的还是航班取消和无票的消息。她不甘心,四处打听可以从澳大利亚回国的方法,像疯了一样地寻找可以回国的途径。可是一上午的时间过去了,她还是没有找到可以回国的办法。

康文孤独地坐在那儿,眼泪又流了下来。想起这些年,她在外边上学,很少在家里陪伴父母,放假在家,也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学习,好像她一直都在努力学习,在学习上想要达到最好,在工作中想要做到最强。可她又给了父母什么呢?他们殷殷期盼她能陪伴在侧,而她却远在天涯,有时甚至好长时间都不打一个电话,就是打了,也因为各种忙,匆匆挂断。想必父母是很想跟她多聊一会啊,哪怕就是再多看上一眼,也会觉得心安。

康文悲哀地发现,尽管这么多年来,她一刻不停地通过学业向前走、向上走,但这无非就是让父母在精神上有了一点昂扬的资本,对他们的生活其实并无实质性影响。虽说她和老公的工资还可以,可是他俩一切白手起家,能孝敬给父母的钱每年加起来也就几千块,她知道这已经是少得不能再少了。可父亲每次在微信上收到钱,总是说:“你们在外闯荡,还要养孩子,要用钱的地方很多。我们种田、卖酒瓶子,有钱用。”

在康文一切如意的时候,父亲还是骑着他的三轮车到处收购酒瓶,仍然还要把一滴残酒倒进嘴中。就连这次毫无前兆地猝然离世,他也是因为从酒瓶堆上摔下来造成的……康文觉得自己如果有能力让父亲享清福,能让父亲不去为了减轻她的负担而去收酒瓶子,也许他就不会这么早地离开了!

更让康文痛彻心扉的是,在父亲生命的最后时刻,作为他唯一的女儿,却回不了家,连父亲最后一面也见不到……

0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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送嫁女儿跋山涉水:相守是最值得的奔赴

家里打来电话,告诉康文按照办丧事的习俗,逝者只能停留三天,三天后就要下葬了,等不到她回去。即使见不到父亲最后一面,也无法改变康文想要马上回家的念头!

康文依旧每天不停地在网上搜寻回国的办法,看到的仍是无法出境的通知,还有一片片无票的页面。此时,澳大利亚每周只有一个航班飞往一个国家,回国机票即使天价也抢不到。后来康文看到香港机场取消转机服务,澳大利亚也在限制出境。她就像一只无头苍蝇,发现世间最难的事竟是回家。

直到5月底,民航再次通航放票。凭借中国国籍和护照,康文在接受一系列检查之后,便可以登机回国。那一瞬间,她忽然庆幸当初没有因为优厚待遇的诱惑而改换国籍。而此时,这个祖国儿女的身份,变成了能让她回家的唯一可能。康文抱住老公哭出了声。

历尽千辛万苦,康文终于花两万块钱,抢到一张6月初从悉尼飞往上海的机票,需要申报个人情况,并提供核酸检测阴性证明。经中国驻澳使领馆复核通过后,就可以登上飞机。这个航班飞到祖国落地后,机上人员都要进行隔离。康文和老公商量后,决定她先一个人回国,看看情况如何,再让程扬和孩子回来。

时隔一年多,康文终于踏上了回国的航班。下飞机后,康文脚踩在祖国的大地上,那一刻心里是安定的。之后,康文直接被大巴车拉到集中隔离点,测核酸,隔离。

14天的隔离期后,距离父亲去世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。康文终于回到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家。进门看到桌上父亲黑白的照片,她顿时泪如雨下,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桌前,什么话也说不出口。满腔的悲伤,都积蓄在心口,那个曾经为她遮风挡雨、顶天立地的父亲,如今只剩这张照片在她面前。

看到一夜白头的母亲红着眼眶,瘦弱的脸庞上满是憔悴,康文扑过去抱住母亲,大声地哭了出来。内心所有的后悔和遗憾,就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在那一刻奔涌而出。

第二天早上,康文随母亲和二伯等亲戚去墓地祭奠父亲。跪在坟前,她终于放声大哭,大声哭喊着:“爸,您为什么不等等我啊?我还没让您享福呢,您就走了。我再也看不到您了……”哭喊了很久,心情都难以平复。

又在坟前跪了许久,康文回过头,拉住母亲的手说:“妈,我再也不走了,我留在家里陪你。”母亲欣慰地点点头。趁还有机会,康文要把连同对父亲的亏欠,一同弥补给母亲。

2021年春节前,程扬也买了机票,带儿子回国。康文和老公重新回到北京工作,把母亲、婆婆(公公早年因病去世)都接到一起生活。

经历这么多,康文才明白这世间的一切外在物质与荣华是追寻不完的,唯有陪伴家人,才是最值得的奔赴。母亲和婆婆相处很融洽,她们一起在家做饭、带孩子,康文和老公安心工作。这种下班回家就能看到亲人笑脸、吃到可口饭菜的日子,让他们体会到了极大的踏实与满足。

转眼间,到了父亲去世一周年的祭日,康文和老公一起回到老家,去坟前祭拜。康文把父亲从前最舍不得喝的酒一起带去了,倒了一杯,洒在坟前,嘴里念着:“爸爸,您一定能品尝到的,对吗……”

2021年国庆假期,康文和老公带着儿子、母亲和婆婆一起去了天安门广场,观看升旗仪式。父亲在世的时候,曾提到想去天安门广场观看升旗仪式,康文都没在意,也没能满足他的心愿。这一刻,但愿父亲在天国里能看到。五星红旗冉冉升起,随风飘摆。康文转过头,看到老公扛着肩上的儿子,还有正在拍照的婆婆和母亲,那一刻,她忽然觉得这样的美好虽然简单,却无比幸福。

一家人散步回去,康文看到路边有位清洁工大叔背影很像父亲。恍惚间就像是他回来了……

编辑/胡平

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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